处处天涯

谢初勤

01

几天浓雾下来,园地里的菜就开始长霉气,叶子蔫巴巴的,内瓣枯黄,外瓣蔫拉,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。这会儿要是出太阳,一经曝晒,所有的菜根都会烂掉了。因此,菜农都赶在这几天里收割着,不管那些菜是否到了上市的时候。春天是播种的季节,但并不是所有的种子都适合在春天播下。如白菜,在秋天或冬天种植期至少可在一个半月以上,但在春天,最多就是三十天的种植收割期。如过了这个周期,地里所有的菜都会抽蕊开花,菜心空了,那就只有喂猪了。

春天的地里真正是青黄交接的时候。还没到插秧时期,田地一片白汪汪的,园地里该收的菜都收起来了,剩下的,半长不长的,都要盖上薄膜,既保温,又防雾气。春雾酸如醋,旺草不旺苗。空地里的青草倒是长得茂密,层层叠叠的,叶肥枝嫩,掐一把在手里,好像还能化成水。村里有那么几个懂草药的人,他们也都不在春天里采药。春天的草不能贮藏,三天五天,就腐烂成泥了。

02

土地一般都肥料充足,农家人种地用料都是自家的土杂肥,鹅粪鸭粪,下到地里,发醇似的,把地松得踩一下都陷到脚肢上。有家里不养三鸟的人家,一看他那地里,就可猜出个八九不离十。没有土杂肥滋润的土地,土层脆而硬,沙土发红,在那上边种出来的菜,不是硬枝硬叶,就是稀疏零落。

地一肥,菜肥草也肥。大叶草、鹅仔草、猪母菜、贝壳草长得肥厚如砍刀,拳拳如巴掌。当然,这些都是些在农人眼里没有一点用处的草,鹅不爱,猪不嚼的,任它疯似地长。成片成堆地长,底下的草枯了,表层的草却嫩如婴孩小手,毛绒绒地,在阳光下鲜妍娇柔,让人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摸上一摸。

家乡的地肥得真是没法形容,乌黑得流油。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这样形容:“在家乡的土地上插根棍子,过几天,都能抽出绿油油的叶子。”当然,这是一种夸张。在现实中,还真没见过有什么样的植物在家乡的土地长不成的。

03

在所有的菜类中,我还没见过像苦瓜这样对肥料如此挑剔的植物。种苦瓜里,首先是地质要好——两年内不能种番薯、花生、西瓜——更不能年复一年地种苦瓜。选好地,就要先肥地。下地的肥也有讲究,不能像别的瓜菜一样下土杂肥。土杂肥里有各种虫菌,易受土地滋养而变成成虫,这对苦瓜的前期生长大有影响。肥最好是黄豆饼。把饼仔细捶碎后,用人尿泡浸一天一夜,直至成糊状,然后,挑到地里,一窝一勺地下。苦瓜因味苦涩,一般虫是不咬的,但去极易着菌:青黄菌、枯叶菌、螺旋菌、白茎菌。凡一着菌,整棚的瓜就算废了。

苦瓜从下种到收割,肥要到,水要到,防菌药物更不能少,这样,成形的瓜才能长出珠饱肉厚,味甘瓢散。但是,在家乡的一些老屋子里,居然也长出一些苦瓜。当然,那些长在屋子的瓜是没人照料的,更谈不上会有什么肥料追加。那些长在瓦砾堆里的瓜居然不死不饶地活着,活成自个儿的模样:叶细如花,瓜小似珠似核。如有兴趣,采一株种在自家的花盆里,倒成了一种谁也没见过,见了人人称奇的东西了。

04

因为土地肥沃,稍见泥土的地方,早上起来,到处可见盘盘小窝的蚯蚓洞。拿锄随便一挖,不用掘地三尺,就可翻起纠结成团的大小蝗蚓。每逢下雨天,小水沟里到处可见泡浸得软如布片的此类小物,引得四邻八里的鸡都闲不住,纷纷出笼,争相大快朵颐。

小时候,家里每年都要养着几茬鸭子。而像我这样的小孩子要做的事情,则是每天早上手提小铁钯,外加一只小铁桶,随便到哪个地里挖小半桶蚯蚓来喂鸭子。记得那时的鸭子也不用怎么喂,每天就小半桶蝗蚓,外加家里的一点剩饭,不用三两个月,鸭子就膘满脑肥,可以上市了。

因为地肥,在家乡,常常可以见到一些被抛弃的花草。有一半根茎已晒成干草,但只要有着地的部份,照样长得水灵鲜活,用手一拧,可以毫不费劲地把那些花草提起来,根部顺带着缠着好几条又肥又粗的蚯蚓。被带出土的蚯蚓扭动转曲,跟整株植物连在一块儿,就像植物的根一样……

本文在《汕头特区晚报》发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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