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·二候·草木黄落

第二候，草木黄落。深秋后，万物生长速度减慢，而且水分减少，常绿植物的叶片，会转为枯黄而后掉落。树木落叶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，是树木对低温、干旱气候的一种适应性。尤其在北方，气温更低，光照更短，气候又干燥，树叶中的水分蒸发加快，树根吸收水分的能力大大下降，树木选择“抛弃”树叶的方法，来减少水分蒸发、维持养分，以度过寒冷干燥的秋冬季节；而松树、杉树、柏树的叶子极细小，水分的蒸发也很少，是不落叶的；在江南，有落叶乔木，也有不少常绿的树木。

在《礼记·月令》中，提到“草木黄落．乃伐薪为炭”，进入这个季节时，江南不少乡村将田野里枯枝败叶烧成焦泥，成为农家肥；唐诗《卖炭翁》“伐薪烧炭南山中”，那个南山是北方的山林，而江南从前也是有卖炭翁的。

第一天，晴，重阳节。（10-28）

农历九月初九，两阳相重，故叫“重阳”。重阳节是传统的“老人节”，民间自东汉就有重阳登高习俗，所以重阳节又称“登高节”，这天子孙们陪老人赏菊登高，给桑榆晚景增添乐趣。从唐代王维“遥知兄弟登高处，遍插茱萸少一人”中，获知民间还有插茱萸的习俗。后来知晓茱萸是一种常绿小乔木，气味辛烈，但可以与粳米制成重阳花糕，成为时令的美食。

《西京杂记》有说：“九月九日，佩茱萸，食蓬饵，饮菊花酒，令人长寿。”从中可知，在古代汉族民俗中，人们除了登高望远、畅饮菊花酒、吃重阳糕，还要身插茱萸或佩带茱萸香囊。不由联想端午有悬艾叶、饮雄黄酒的习俗。再思量端午节和重阳节，分别是春夏交替或是秋冬交替，正是疾病容易流行的时节，所以祖先很早就有预防疾病的思想。曹植《浮萍篇》：“茱萸自有芳，不若桂与兰。”说到茱萸是有芳香的，这种芳香还能祛邪辟恶。

在中药铺里，山茱萸还是一味中药，取其果实，有补肝肾、健胃壮阳等功能，茱萸还是有名的十全大补丸、六味地黄丸的主药。

重阳节还有簪菊花的习俗，但现在已不流行，但有些地方会将菊花枝叶贴在门窗上，“解除凶秽，以招吉祥”，这可能是头上簪菊的变俗。而菊花同样是传统的一味中药，早在战国时期有人就食用新鲜的菊花，其有平肝明目、清热止咳的功效。野生于山坡草地野菊花，味带苦，民间却更具清热解毒的药用；至于杭白菊，有丝丝缕缕的甜味，早已是养生怡情的上品。

第二天，晴。（10-29）

这天去山村巡山。在田间，看到几只黑白相间，形体小巧的小鸟，在蹦来蹦去，山里人称它石灰鸟，飞翔时会露出白肚，翅膀也有白羽，学名称白脊鸰（jǐlíng）。在山村，人们对动植物的称呼有着独特的民间叫法。

石灰鸟学名白脊鸰

走在山间路上，看到开着白色小花，满天星般的草本植物，村里人称化食丹，晒干后，煎水喝可以助消化，若不小心干农活弄伤了，还可以将其直接捣碎敷在伤口上，很快就能止血消肿，是乡间常用的草药。其还有特别的名字，叫“刘寄奴”，是南朝刘宋王朝开国皇帝刘裕的小名儿，据记载，当年刘裕首得此草曾用以治愈金疮，后人故称之为“刘寄奴”，这名字也记载在明代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中。

化食丹学名刘寄奴

山里的野生茶树开花了，五瓣白花，黄花蕊，色带玉泽，边上还挂着果实，果实开裂后露出种子，古代的日本人就带着这些神奇的种子漂洋过海，静冈的乡村还能看到茶林种在了家门口。但那美丽的绽放会消耗树体内大量的营养物质，影响茶叶产量和品质，所以，茶民修剪枝叶，或人工采摘方式，以打破茶树生长规律确保来年茶叶丰收。

小时候就被告知茶果即茶籽，可以榨油，其实茶树有两种，一种是茶叶树，它的叶子用来制作茶叶，另一种是油茶树，果实可以榨油，榨出的油叫茶油，是色清味香的优质食用油，现在还提炼出茶油精华油作化妆品。

茶叶树开花了

在山里总有太多的意外，上一节气看到的正开花的紫苏结果了；深山含笑的果实，现在绽裂开来，露出里面红宝石似的果实，非常鲜丽；还有发现了细长脚的蜘蛛，黄黑相间的千足虫（学名马陆）。

极臭的千足虫

这几天再遇了绞股蓝，这是有意思的植物，另作记录如下。

奇妙绞股蓝

前阵子在花园的僻静处发现有绞股蓝，从前在山林里采过不少，容易与“拉拉藤”（民间名）混淆，后者叶子偏红，茎有毛刺；花园里的绞股蓝叶子碧绿，茎杆棱状有槽，光滑无毛刺感，也是攀援植物，茎细弱，叶子有五叶。绞股蓝的作用是这些年热起来，有称“南方人参”，或者“不老长寿药草”，有一年家人特地去采撷，喝了不久，老父亲的高血脂就喝下去了。

只是还没有观察过它的种子，据说呈黑色心形，种子入药，有消炎解毒、止咳祛痰的功效。曾记春季时，将绞股蓝采来，在溪水里洗净，阳光下晒干，之后收藏，平时可以当茶喝，除了调血脂，还有护肝养胃作用，也能调睡眠，抗疲劳，增强免疫力作用。现在清水一杯，用沸水冲泡，之后味道丝丝入心肺，甚至还会感觉到人体细胞欢腾的语言。

周末从花园里采来不少绞股蓝，第二天兴冲冲去老家，老专家一看，说是乌鸡母（民间名），又称“五爪藤”。他从家边上找来新鲜的绞股蓝，再教辨认，原来绞股蓝五个叶子更均匀，现在正带着绿色果子（成熟呈黑色），茎杆棱状也呈方形，也有槽，不细分，真是象。虽然多次跟随采过绞股蓝，但自然的植物还是需要更多的比较和熟识。其间又有老中医告知，绞股蓝疗效也需斟酌，还是实践出真知。

真正的绞股蓝

第三天，晴。（10-30）

周末，家人发来爬山时遇见的图片，似佛肚竹，再细观原来是佛面竹，竹的斑纹似龟甲，或似龙鳞，是庭园中极珍贵的植物。

佛面竹

花园楼下新长的竹子也越长越高，窜出有五六米了，突然又生发出新笋，不知不觉也有一二米高了，很快要抽叶显形了，再低头细看，又出了个小笋，这节气竹子还有生长，真有意思。

以前从书中读到，竹子是世界上最高的草，最高的竹子能高达十多米。曾在安吉，看到上百种不同种类的竹子。其实在江南也能寻到不少竹子，竹苞丰茂易成林，竹林地其他植物很难生长。虽然竹子是多年生植物，却居然难以成“木”，原来草木之别的关键要看茎干的横断面是否有“年轮”，而锯断竹子看，里面空空如也，因此，竹子就归类到了多年草本植物了吧？

毛竹在春季生发时节，尤其是“雨后春笋”，一夜之间能长出1米左右。但其实竹笋在地下阶段生长慢、时间长，有的竹种还跨越两个年份。去年我们楼下的小竹快蔫了，老父亲过来修剪，直到今年才长出新笋来。

竹笋是出土前节数已定，出土后不再增加新节；其生长从基部开始,先是笋箨（tuò，即笋皮）生长,继而逐节分裂,推动着竹笋向上,然后穿过土层,长出地面。所以当竹笋出土时，已经经历漫长的能量积蓄。用于食有的竹笋最好在将出土之前，出了头的竹笋，受光照，易绿，肉质变老，口感就差了。最好吃的当数黄泥拱，“黄泥拱”是乡间叫法，因其笋体深埋在黄土层下，笋头将出未出，将泥土拱成小山包，味道特别鲜美。有意思的是老专家只要踩上竹林地，就知道笋会长在那里，甚至用目测也能获知山林笋的产量。

黄泥拱

竹子有春笋、冬笋，冬笋不占天时地利，不利生长成竹，只能食用，但物以稀为贵，价格也特别贵。春笋上市时，吃过咸菜笋、肉烤笋、油焖笋，最美味的当属腌笃鲜，这是一道春笋和鲜、咸五花肉片一起煮的汤；寒冬最美味的是黄鱼咸菜笋丝汤了。（有关竹子的科普将在下一节气中再记）

第四天，晴。（10-31）

花园里的叶子纷纷黄了，连种在花圃的绣球花也开始落叶了，不过落叶的枝条里蕴着新芽。以前生物课里知道植物需要利用叶绿素等光合色素，将二氧化碳和水合成有能量的有机物，同时释放出氧气。现在没有叶子植物又将如何挨过冬天呢？

自然总是无语，不解的人总在迷惑中追寻答案。原来冬季温度低，植物代谢活动弱，植物利用春夏光合储存的营养维持生命，还能用根系从土壤里吸取些营养。

再探究秋天落叶的原因？原来秋天时，空气变得干燥了，树叶里的水分通过叶表面大量蒸发；同时，树根作用减弱，从地下吸收的水分减少，使水分供不应求，为了继续生存下去，树木采用断离（树叶柄和树枝相连形成离层，这些细胞很容易互相分离）的方式，于是树叶就飘落下来了。

树叶脱落以后，剩下光秃秃的枝干，树木对水分的消耗减少了，使得树木可以安全过冬，所以落叶对树木也是有益的。落叶也是有趣的现象，大叶子的树木总先落叶，但挂在树梢的叶子却是最后落下，原因是大叶子消耗水分，而树梢的叶子，是因为树木在生长的过程中，总是力求更大的空间，所以树梢一直享受着营养的特权，树梢的叶子也是最后落下来的。

但不是所有的树木都要落叶，在北方或者高山甸，有不少针叶林植物，人们常形容它“万古长青”，似乎叶子不黄，不凋落，但其实松林里还是有许多落叶，只是它们不像落叶植物，在老叶脱落以后新叶才长出来，而是边落叶边长叶。南方有更多的不落叶植物，比如樟树，在秋天也是边落下红叶，边生长绿叶，保持着常年绿色的模样。

还有趣的是是山茶树、桂花树和冬青树，它们的叶子很厚，上面有一层油光，也就是角质层，可以锁住水分不让它流失；而且在绿叶叶柄基部没有脱离层，即使用手，也要劲拉才能摘下。

但自然总有例外，在后面的观察中还会发现另外的情形。

那些绣球花，有些是老根，另几枝是邻居培植送过来的，前年开了不少花，但去年由于修剪枝条的缘故，只开过一朵。这个冬天让它自然生长，待明年会有更多的花蕾吧？植物也是有意思的，家门口的无患之树，由于是春天修剪的，树木就生气了，没有开花结果，而花园的其他无患之，正挂着黄莹莹的果实，待熟透时，去掉外表皮，还会形成褐色的珠串，成为鸟儿的美食。

第五天，晴。（11-1）

花园里不少植物还在生长中，红叶石楠还在抽芽，金叶女贞还抽出嫩黄的叶子来；有枝樱花虽然在凋零中，却在枝头长出新叶来；院子里的绣球花，施了肥的叶子锃绿，而没有施肥的，看似要凋零，却已蕴好了明年的新芽；樱桃树早已光秃了，深红的芽都附在枝条上。更不用说花园里玉兰树、枇杷树、梅花树，还有结香，都蕴出了小花蕾，尤其是枇杷树，还要在冬天里完成开花、结果。

植物虽跟着节气走，却又有着自己的秩序，凋敝蕴育着新生，萧杀蕴藏着严冬，自然的演化，有规则又有反规则。顺应规则，韬光养晦、秋收冬藏的，明年会迎来新的生发机遇。而反规则的植物，会消耗精力，最后会筋疲力尽、败下麦城。花园里有些植物会是陌生的遇见，有些还悄无声息地在某个角落，不过各种生物，不是因为发现而存在的，还有些常常被熟视无睹，但一切都在自长自灭中。

肾形草花季

原野里生长的草木，最恣意放肆的，记录中有叫肾形草的，叶子舒展得极饱满，若开出细小粉紫的小花，星濛地点缀山林之间，定然是心旷神怡的，草木的美丽，不经历过野外的风霜，又如何去生发它野性的美。

山间还记录过叶下珠植物，顾名思义，叶子底下缀满绿色的珠果，纤细的叶子，微小的绿珠，密密迭迭，充满着生命的绿意；蓬头草虽然是山林的杂草，但极富生命力，风雪雷电，严寒酷冬，无畏无惧地生长；还有狗脊，像是蕨类植物，密密麻麻满山坡；清风藤从上坡挂下来，有些柔弱，藤蔓也是柔能克刚的，能抵御落山风的肆虐。种子呈星濛状的是叫糠稷的植物，双眸穿过其珠帘，看到对面的山林也带着星朦。

上次来山间时，龙珠还带着绿果，一个节气过去，果子由变黄、变橙，变红；紫菀是山野里开得最烂漫的，有种雏菊的花开的味道，原来属菊科的，花开极后，可以想象被疾风吹动的样子。

紫菀烂漫时

晚上回来，又在园子里散步，灯影下看到桔子黄了，走去看大香泡，黑黑的夜里，隐在树叶中，不知色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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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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